冰九•笼中雀（四十三）
你不是一直恨我吗？给你一个机会，杀了我，让我的魂魄随风化了，不入轮回，不有来世，再不为人……
一点清风过，花香弥满城，酒旗伴香香，提岸玉兰着。待到了花霖节，虽不见张灯结彩，可四下里皆是桃花源之样。
绿水绕人家，青石漫长街，行人来来往往，在花雨翩飞下的身影模糊又模糊，唯有女儿家娇细的歌声与儿童欢腾的闹声在讲诉着悠然之美。
本该是人间仙境之样，却偏融入令人心悸的魔气。
酒楼之上，沈清秋倚栏而坐，一身青衣玉树，戴着斗笠，掩住了清峻的面容。微风拂过，掀起轻纱，露出嘴角的微弧。洛清轩就坐在他的身边，眼中尽是雀跃之样，他轻拽着沈清秋的衣袖，嘴唇开开合合，说的尽是令人啼笑非常的话。
“父后，我听那些人说，在这一天呢挂上一盏写有心上人之名的彩愿灯，虔心许愿，必定会得偿所愿，可为何阿轩每年都去放，为什么心上人总都是不理我呢？唉！”
听着洛清轩的哀叹，沈清秋强忍着笑意，轻声道，“阿轩竟是连心上人都有了！”
“嗯呢！阿轩的心上人就是父后呀！”洛清轩看向自己的父后还欲说些话便惨遭洛冰河一掌。
“小兔崽子，你父后能是你心上人呢？他是我的心上人！”
“心尖的人不就是心上人吗？父后被我放在心尖上，怎么就不能是心上人了呢？”
“你……”
沈清秋听着他们的吵闹声，不言不语，长街高树落花飘扬，沈清秋的青衣上也不免染上了几片，洛水河瞧见了，伸出手来，轻轻拂去，调笑道：“落花配美人，师尊倒是让这艳花都失了色彩。”
沈清秋拍开了他的手，轻骂道，“小畜生，没个正经！”
洛水河浅浅一笑，洛清轩微微一愣，看向沈清秋，“父后，父君是小畜生，那我是小小畜生吗？”
“……”沈清秋一时无语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，胡摸着站了起来捡起一旁的竹竿，便说着要四处逛逛。
洛冰河闻言，赶忙站了起来，跟在沈清秋身后，回头还不忘冷呵斥了一声洛清轩，洛清轩朝他做了个鬼脸，跟在了后来。
正逢佳节，长街之上来人熙熙攘攘，忽然间一个身影撞上了沈清秋。
那人一身厚重红艳斗篷，匆忙作揖道了歉，又匆忙离去，不留与他人反应，唯有清风中那一抹异香留下了来过的痕迹。
洛冰河看着那抹身影，觉得熟悉，心中有了几分不对劲，正欲运力查探却被沈清秋轻碰了一下指尖。
“怎么不走了？”
“无碍，走吧。”洛冰河低头看向沈清秋垂在一旁的手，轻声一笑，不动声响地探向沈清秋的手轻轻握住。
感受到指尖的暖意，沈清秋微微一愣，确实没有挣开，洛冰河见他未露不喜之色，便得寸进尺的扣进他的指间，十指连心，可彼此心绪谁又能得知。
彼时落日熔金，黄昏的暖意仍在弥散着，傍晚的风拂起粼粼水波，映下彼此的模样。
一切安宁又静好，可这毕竟是在黄昏…
长街百里，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，落花自是美丽，可凋落后是彻底的枯败。
洛冰河牵着沈清秋，仿佛那人握着的不是自己的手，而是自己的心，每一秒都在因为靠近而乱跳。
到了主街的一棵千年花树下，沈清秋突然停下了脚步，“花霖节这天总该是尝尝着清河畔的桔粉莲叶糕的，方才倒是听着有小贩在叫卖，你替我去买一份，可好？”
洛冰河回头看向拥挤的人群，微微皱眉，随即说道，“你在这等着我。”
边说着，他伸出手来本想画下禁制，可看着沈清秋笑颜如旧的面容，他想，这人终究是不喜欢禁锢的。
“清轩，好好呆在你父后身旁，我去去就来！”
熙攘的人群掩住了洛冰河的身影，渐渐模糊，渐渐消失。
沈清秋的笑容渐然淡去，他轻轻的握住洛清轩的手，说道，“我们在这等着他。”
洛清轩乖巧的点了头，可是他万想不到他不过因看了那游街的舞女几眼，回过神来，他已然寻不到自己父后的身影。
“父后！父后，你在哪啊！”
“父后！”
沈清秋听着洛清轩的声音，脚步一顿，随即又撑着竹竿涌入了人群，仿佛毫无留恋一般。
…………
没落枯败多年的秋府不知何时多了几分生气，青鸦啼鸣，叶霖霏霏，遒劲的高枝探出墙外，那杂乱而黄枯的叶片诉说着这里的荒芜与幽寂。
秋海棠迈过了门槛，满地稀碎的落叶被踩入了尘泥中，白色的裙角染上了深暗的泥水。她抬手掀去了斗篷，露出了一张艳丽的脸，走入庭院便见一位老妇人正佝着腰拣拾着豆粒。
“林婆婆，我回来了。”
妇人闻声探过头来，看着她手中提着的菜篮，连忙起身，“小姐，这些事老奴去做就好了，你去歇着吧。”一边说着，她便要伸手去接过菜篮。
“我又不是什么小姐了……哪有这么娇贵呢。”秋海棠侧身躲过她的动作，轻声一笑可心底却满是悲凄。
她已不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少女，在那场杀戮下，伴着血色的黑夜，她失去了兄长，失去了她的少年，失去了一切……
那日的跳崖之后，秋海棠拼着最后一口气，燃尽金丹才堪堪留下了一口气，凄冷苦寒的崖底，四肢尽断的痛楚，若非是遇到了昔日秋府里的老仆，恐怕她连这条命也一并要失去了。
这一切紧紧是因为一个人，一个深爱却又痛恨的人。
可恨也罢，爱也罢，一切都该放下了……
想起昔日之事，她轻声叹息，推着林婆婆往正屋里走，“你老人家也忙活半天了，该歇哪能是我呢！你去歇着，剩下的事我来做就好了。”
林婆婆想要推拒，却见房门闭紧了。秋海棠倚着门板听着她絮絮叨着这不合礼节，她没有回话，只是盈笑着看着那火烧似的天空。
“秋海棠？”
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，秋海棠怔愣了一下，看向那本该空无一人的庭院里的一抹青衣。
“你来这作何？不对，你一个睁眼瞎的怎么来这的，洛冰河带着你来取我命的？”秋海棠低下头，掩住眼底的悲痛，冷冷说道。
“你不是一直恨我吗？给你一个机会 ，杀了我，让我魂魄随风化了，不入轮回，不有来世，再不为人……”
死亡一词伴着平淡的声音，秋海棠抬头看着他，痛苦的掩住了面庞。
“这么想死啊，我偏不让你死！你滚，滚出秋府！”
“秋海棠，算我求你，杀了我。”
小剧场：
冰哥：洛清轩，你个废物，连个人都看不住！
洛清轩：( •̥́ ˍ •̀ू )（我委屈，但我不说话…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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